从“毛主席”到“伊丽莎白女王”| 陈衍宁创作访谈

麦荔红 著

陈：……进入白金汉宫，繁文缛节少不了。先是秘密调查，继而通过书信约见，说明见英女王的种种礼仪。与英女王见面是这样的：见面前两天，我要先与白金汉宫的秘书联系，在女王众多的服装里挑选衣服，肖像画中女王的这身着装是我选的，第一天Sitting (会面与写生的时间）是画油画速写，画了个把小时。女王穿上这身服装与我见面。女王的这件衣服需要仆人在后面拉住，女王在前面很威严，那两位侍女边帮女王拉着衣摆，边向我扮鬼脸，很后悔当时没把这个场景拍下来。白金汉宫有很多个宴会厅，画画的这个地方是二楼的一个宴会厅‘Yellow  Drawing Room’（黄色会客厅），画架是他们准备的，有一张很长的桌子，上面摆了给画家洗手用的水盆、抹手毛巾，我可以根据光源和需要请女王摆姿势。大概他们以为画家都是比较脏的，所以地毯上铺了很大一块布。

伊丽莎白女王 油画肖像 第二稿 1999年（右）

伊丽莎白女王 油画肖像 第三稿 1999年

第二天画素描，女王刚接见完一位外国元首过來，画一个小时左右。

麦：女王的声音是什么样的？

陈：她的声音好听，亲切，没有架子。

麦：您见女王会不会紧张？

陈：当时女王的秘书问我，进白金汉宫见女王会不会紧张？我说，一点都不紧张啊。因为我是进去工作，只要画画，我就会忘记一切，一心只想画好画。“可以坐在对着窗的一边吗？”女王问。“当然可以，但为什么您选择这样坐呢？”我说。女王说：“这样可以看到窗外的人活动。”因为画的过程比较轻松，我能捕捉到女王的很多微妙的表情。事先秘书告诉我，千万别叫女王笑。我估计第一女王可能会觉得不舒服，第二可能也不够礼貌。旁边这位就是女王的秘书，高大帅气。我们边画边聊，女王问我从哪里来，什么时候到美国。气氛很轻松，完全不是别人想象的那种拘束的场面。我们还讨论了美国音乐剧《奥克拉荷马》，这是女王喜欢的作品之一，秘书又问：“如果你见邓小平会不会紧张？”我说：“如果见邓小平我会紧张哦（笑）。”

到第三天我根据需要拍一些照片，是用胶卷拍了一两卷，当时还是挺紧张的，因为不是像现在的人用数码相机，拍完马上知道效果。一拍完照片她马上又去参加国事活动，接见一位外国元首，工作很繁忙。

我一共画了四张草图，其中两张分别是正面和侧面的炭笔，英女王问：“为什么同时要画侧面? ” 我说：为了从3D立体角度准确掌握女王脸型的轮廓，女王点头表示理解。另外两张是速写和油画草图，前者记录构图，后者记录颜色。画外国人，用色特别要小心，他们的头发、皮肤、眼睛、瞳孔， 都有很细微的差別，而且这些细致的颜色，照相机是表现不出来的。女王并没有要求看我的草图，英国人在这方面品位很高。用人不疑，疑人不用。就这样我分三天，每天两小时左右，在皇宮完成了草图。当时，虽然白金汉宮给我安排了四次Sitting,但我觉得三次就够了，拿了素材后回纽约，我一口气画了三张，其实白金汉宮方面没有向我提任何要求，客人越是没要求，我自己反而就越有要求，为自己的名誉负责。英国很著名的画家弗洛识德在几年后，也给女王画肖像，听说他有三十几个Sitting，直接对着女王画，而且只是画女王的头像。

伊丽莎白女王 素描写生

伊丽莎白女王 油画写生

白金汉宫警卫很森严，去之前秘书告诉我，不要动窗帘附近的东西，警报会响的。我进出白金汉宮十几次，警卫都认得我，称我Mr.Ning，因为我的签名是Chen Yanning。这张女王肖像我前后花了一年时间，当中也穿插画些其他的人，例如冋一时期画三个人，伊丽莎白女王、菲利普亲王、安妮公主，这张画完，等颜料干的时候画第二张，第二张画完画第三张，第三张画完，第一张的颜料也就干得差不多了。

于白金汉宫为伊丽莎白女王作油画写生

于白金汉宫为伊丽莎白女王作素描写生

麦：耶鲁大学教授苏炜先生认为，为英皇室成员造像，尤其为女王伉俪造像，其中隐含的巨大压力与造像表现的难度，都是不言而喻的。因为在舆论聚光灯下作画，是一桩“吃力不讨好”的事情。我深有同感。

陈：英国人对肖像画很重视，伦敦为女王肖像揭幕式筵开一百席，社会名流盛装到场，或衣香鬓影，或衣冠济济，我以贵宾的身份出席，女王亲自驾临肖像揭幕式，专门过来与我握手。所以，说画的过程有苦有乐，虽然很累但感觉很受尊重。

陈衍宁与伊丽莎白女王在其肖像画揭幕礼上合影

艾利克斯·哈里将军  油画  2003年

昂山素季  油画  1997年

菲利普亲王  油画  1997年

美国劳工部部长赵小兰  油画  2008年

从毛主席到英女王，

一位油画家的传奇人生。

一部访谈实录，鲜活再现历史。